讲一个刘三姐的故事

《大白菜》 · 发表于 2019-12-9 20: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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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姓刘，排行老三，我喊三姐。生活在山那边还是山的贫困山区。第一次见到她时候，又矮又瘦，感觉她那到腰的长辫子都能坠垮她。她邀请我去她家做客，从镇上一直弯弯绕的山路，一开始还可以骑电瓶车，摩托车，到最后，只能把车子放到山脚的人家那里，走路往上爬，她家住在半山腰。曲折的石头小路，一边是深谷，一边是山体。她高兴的介绍道，这条小路她家也兑了五千块钱呢！山上每户人家兑钱，买火药，请挖机，开山劈路，以前都是爬山粱子上乡镇呢！
   到家里，她给我倒水，点燃炭火盆，让我先烤火，她去打猪草，回来再做饭。我闲不住，在她门口溜达。门口有三四米的空地，空地前面就是山崖，屋后就是山背。泥巴的房子，连着厨房，猪圈，有三四头猪在哼哼的要食。一只土狗跑来，温柔的眼神看我，我摸摸它的头，它就卧倒我鞋边。猫咪在猪圈顶上躺着，直勾勾的瞄我。
      三姐背着竹筐回来了，烧柴火煮猪食，喂完猪，又去山上把牛牵回来，喂鸡，去地里拔菜。她弄回来一篮子各种菜，问我认识这个不，认识那个不，有好几种蔬菜我都不认识，我们本地没有的。她得意的说她就知道我不认识，那是她们那里的特产。她做了饭菜，我吃了好多，都是我平日没吃过的，她那里的土猪烟熏肉和自己种的菜，连包头菜都有甜甜的口感。吃完饭，她把柴刀别到裤腰带上，问我跟不跟她一起上地里。我跟着她走，她说的地，就是一些坡度稍微平坦的山坡。砍竹子，绑好一捆一捆的。她说可以卖钱，一捆十块钱，我约摸着有二三十根吧。问她怎么运走呢，车也上不来山，她说把竹子一捆捆拉到放电瓶车的山脚大路那里，人家收购的开三轮车来拉。她说春天的时候还能挖笋卖钱。还有魔芋也能卖钱，人家加工成魔芋粉做魔芋豆腐，她专门给我做了一次。
      她就是这样，一直很忙。农忙的时候，摘了玉米放背篓里背回家晒干，剥了籽再背山下去卖。烤烟叶之前，天天砍树劈材。插秧的时候，又带着饭到地里干一天。山地全都是靠人工，没有机器。耕田还靠她们家的牛。农闲的时候，去给人家茶园采茶叶，采绞股蓝。她问我外面的大城市是什么样。她上过二年学，认识一点字。除了镇上，最远的地方是去县城哥哥家。哥哥上过中学，后来一直教书，教一年级的小朋友教了一辈子，学校合并到县城，他在县城落户了，老婆也是教师，靠文化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我问她怎么不出去打工呢，她说她从来没出去过，连火车站都没见过，她说等她儿子考了高中，在县城住校，她就去打工给儿子挣学费。她有两个儿子。第一个儿子一岁时候，在矿里干活的爸爸出事故死了。她一个人拖着儿子日子难熬，婆家连地都不给她分，山里的条件活着真难，人走茶凉，没办法，拖着儿子嫁给了一穷二白的现在的三姐夫，盖了三间泥巴房子，又生了一个小儿子。三姐夫是个光会白话和喝酒的懒汉二流子，让他出去打工，他回来准贴路费。家里活也不干，整天不是骑摩托车去镇上打闲牌就是在干亲戚家喝酒吹牛逼。他们这个家，大部分靠三姐撑着吧。
   时隔二年，我又见到她。她的辫子没有了，变成了平头。她说卖了，卖了几百块钱，给娃儿买个手机。我说上学呢买什么手机。那时候我才知道，她大儿子考上了县高中，但是那孩子倔，不去上，非要去打工，她买个手机给了路费给大儿。其实她大儿子心疼他妈，知道她难，天天一刻不闲的干活，攒钱，学费一学期两三千。对妈妈来说，不知道是要砍多少捆竹子，挖多少斤竹笋和魔芋……那孩子早早的要担当养家的责任了。刚刚十六岁，又瘦又小。去工地跟着师傅学电工，学弱电。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老实本分的干了一年，挣了五六万块钱。穷人的孩子知道钱中用，一分一毫不舍得乱花。过年回家把钱给他妈。给弟弟交学费，给家里添置东西。给三姐和姐夫买衣服。那时候我才第一次听三姐夫说，这娃子懂事里很呐，没白疼。我其实想说，你连学费都不舍得出，有啥资格说？年底有钱了，三姐夫很高兴，要跟我喝一杯。一桌子老老少少起哄说，我能喝下去吗？他们那里都是苞谷烧酒，烈的很。在他拿出小酒盅时候，一盅一口的那种，我说用一次性水杯喝。他说我开玩笑。我说俺那都是用一次性杯，不然喝个啥劲！真的用一次性杯喝的，而且我要一口干。我说你不是天天上镇上喝吗，这次让你喝个够，不敢喝以后别在饭桌上给我劝酒！一杯下去，他不行了，直接头晕睡倒了。他俩儿子把他扶屋里睡觉去。我跟三姐聊会天。我说三姐你在家里干活太累了，他又天天游手好闲，你干脆出去打工算了，他不干活就让他看家，外面工资能养活自己和孩子！三姐说再等等，等小儿上高中她就去打工。
      又过了二年，她们在镇上买房子了，十几万的小区房，又装修。她说是他大儿在工地，每年挣得几万块钱寄回来，才有钱买的。她们一家都搬镇上了，再也不用爬弯弯绕的山路了。小儿也考上高中了，地不种了，她准备去打工了。
   前段时候，她加我微信，聊会。她说她现在在浙江打工，大概做家政保姆之类吧。她也学会用手机了，也见到外面的世界了，我为她高兴。我问他没跟你一起出来打工吗？她说，他这也不干那也不干，就让他在家里放牛吧！三姐真是操劳了一辈子，三姐夫是清闲了一辈子！我想着要不是三姐那个儿子争气孝顺，不知道三姐的命运还要苦到什么时候？只是真的委屈了那孩子，那么好的成绩没有上高中。或许人各有命吧，现在那孩子也有二十好几了，也算自立自强能自立门户了，也算值得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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