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风炖羊肉

乌龙集的农夫 · 发表于 2019-4-22 16:4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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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虎、郑新军、向小雅从小一块长大，一块上小学，又一块上初中。不知为什么，小虎初中没毕业，就不上了，跟着他爹放羊去了。冬来署往，脸被吹得炭黑。也正是放羊，让他家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那时，我、郑新军、向小雅都考上了高中，一星期回家一次，在路上，总可以碰见小虎。每每他都是傻傻一笑，透着自卑，也透着羡慕，跟我们打打招呼，说几句话，然后赶着羊群走了。

我们临毕业的那个冬天，小虎买了两瓶白酒和一瓶香槟，鼓鼓囊囊裹地揣在羊皮袄里，腰间扎根绳，戴着狐皮帽，怯怯地挨着门地叫我、郑新军、向小雅去他家吃羊肉，说，羊是刚宰的，新鲜。

我们被酒和肉诱惑着，踏雪走了两里地，去了他家住的老羊圈。远远地，就闻到了有一股子羊肉味。

进了门，屋子里昏昏暗暗，适应了眼睛才发现，有两只刚产的羊羔颤巍巍地拱我们的腿。向小雅喜欢的不得了，抱着羊羔爱不释手。小虎的母亲见进来了一屋子小伙子大姑娘，慌慌张张忙前忙后，透着一股子慈爱和欢喜。

炖了一大锅羊肉，热气腾腾。小虎妈说：今天是小虎十八岁的生日，他爸特意吩咐宰一只羊，准许他喝白酒了。

我们有些感动，责怪小虎为什么不说生日的事，也好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小虎还是傻傻一笑，说：今年我家双羔多，羊群要翻一番，加油吃。他脸上充满了憨实的期待和满足。

那是我这辈子吃的最好的羊肉。

小虎见我们吃得欢，就说起了炖羊肉的方法：羊宰了，剥了皮，掏了内脏，直接砍了羊腿，剁了排骨，丢进铁锅里炖，葱姜蒜一概不要，用戈壁滩上的枯树炖，炖五六个钟头，快烂时，撒把咸盐，再把野葱野蒜切碎撒上，就行了。

我说：小虎，你为了请我们吃羊肉，忙了大半天了。来，今天是你的十八岁，也是我们的十八岁，我们干一杯！

我、小虎，郑新军喝白酒，向小雅是女生，喝香槟，我们举杯相碰，干了。

吃着，喝着，小虎却留下了眼泪：你们能来，我太高兴了。我以为请不到你们呢。

什么话？我说：我们是发小，我们一起掏鸟窝，一起抓泥鳅，一起捅马蜂窝，这些你都忘了？

小虎连连点头，又破涕为笑了。

郑新军得多了，说：我一定要上大学，毕了业，挣大钱，然后包一架飞机，带你去北京上海看看。

那天，我们说了很多豪言壮语，说得我们个个热泪盈眶。

后来，我和郑新军都考上了大学，郑新军在上海，我在广州，向小雅则考上了师范。

郑新军大学毕业后，回来了一趟，是来迁户口的，他们全家在上海落了户。

那时，我们几个刚好也在家。我在最好的酒店订一桌，而且特别点了炖羊肉，请小虎、郑新军、向小雅几个同学聚一聚。郑新军西装革履，小虎仍是小袄皮帽，向小雅说话却变得嗲兮兮的。

见面时，虽然肢体言语亲热，但喝酒说话间分了档次，小虎显然被冷落了。

那酒咋喝着都没有在小虎十八岁生日那天，我们在那个昏暗的土房子里喝得痛快。

炖羊肉上来了。我吃了一口，立马把经理叫来了，说：你这炖羊肉味不对。

经理始终点头哈腰。我咄咄逼人，说：你这酒店会不会炖羊肉？我告诉你，院子里支一口大铁锅，到戈壁滩上砍一些枯树枝，架在锅底下烧，羊肉快烂时，撒一把咸盐，再把野葱野蒜切成末，撒上，端上来。

郑新军和向小雅知道我是在给小虎长脸，也附和着我，说：你看看你看看，这炖羊肉又是生姜又是蒜，又是花椒又是辣，怎么吃啊！

经理终于暴露出店大欺客的本性，说：你们爱吃不吃！

在场的人，除了小虎，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可我们却把酒店砸了。让我吃惊的是，嗲嗲的向小雅展现出戈壁滩上“野丫头”的本色，把经理的脸都抓花了。

接受了处罚，从派出所出来，我们看到，小虎在门口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