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集时代的淮滨老城挑水人：“段傻子”和“瞎宝”

秋岗 · 发表于 2020-10-10 21:0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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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因为有了得天独厚的淮河，乌龙集人世世代代都把淮河水作为生活用水。

乌龙集的淮河水水质清纯、甘甜，蕴含多种有益于人体健康的营养元素，是最理想的生活用水。

乌龙集人家家户户都备有一对木水桶、一根扁担和一口水缸。人们几乎每天都要去淮河挑水，水缸里总是保持着有新鲜的水饮用。

那时候，乌龙集人家一般都是自家用水自家去淮河挑水或抬水，但也有一些人家或生意繁忙、或缺少劳力、或孤寡病弱等诸多原因而用水困难，以此便就有了“挑卖水人”。

乌龙集上什么时候有的挑卖水人不得而知。据老人们回忆，民国时从外地逃荒过来一户姓柳的人家（户主姓名不详），为了糊口，户主在集上做挑卖水活儿，人称“老柳”；还有一位姓易的（名字不详），人呼之“老易”，挑卖水一辈子，六十年代病逝；解放初期倒是有几个挑卖水人尚犹可知，其中有一位叫孙元丁的，家住在段围子；还有两位女挑卖水人，任氏和张氏；而让乌龙集人人印象最为深刻的，一位是港南的“段傻子”；一位是港北的“瞎宝”。

港南的“段傻子”

乌龙集港南区域位置

（淮河北移，港南早已不复存在。港南街南北主街道延续约2公里，宽约七米左右，街道中间有三排青石条铺就的路脊，是车行道；车行道两侧则是砖沙土混合路面，是人行道；）

段傻子，人们都是这样称呼他，有人说他傻得这辈子也没混个大名。其实，段傻子原是有大名的，被一个“傻”字掩没了。段傻子真名叫段子富，因其幼儿时肤色偏黑，起小名叫“鼬子”；又因鼬子嘴部乌黑，市井上另送他个外号叫“乌嘴”，淮滨方言音“wu zei”。

据段氏族人说，段傻子原是台头老张湾人，出生在一个富裕家庭，家有良田数顷；还有人说傻子的先祖中有两位是晚清秀才。后来，段傻子家道逐步衰落，搬到了乌龙集段氏族人集中处居住。穷困潦倒的日子迫使段傻子走上了挑卖水的生计。

据说，段傻子中年时曾经人说合娶了一房媳妇，只过了一夜，第二天媳妇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到段傻子身边。从此段傻子再也没有娶人，光棍一生。

段傻子常年在乌龙集上挑卖水，不管春夏秋冬、酷热严寒，随叫随到，一趟又一趟地往返于淮河沙滩的路上。

段傻子向人打招呼或答话总是硬声硬气、直截了当，简单两句完事儿，没有再多余的话茬儿。虽然段傻子在世人眼里不以为然，但可以体察到他是一个憨直、善良的好人。有时或道听途说到一些所谓“听三不听四”的家庭或邻里纠纷，碰到当事人，他总是要语气、表情严肃地规劝几句，尽管对方全当没听，甚至不耐烦，但没有心计的段傻子从来不会去思量对方的反映，总是一成不变的对他人“善心以对”。

段傻子卖水五分钱一挑，绝不多要；或有人怜他辛苦，多付给三二分的，他都会断然拒绝，即使对方硬塞进他衣兜里，他也会掏出多给的钱来扔在地上，挑着水桶如飞似的跑走。

港北的“瞎宝”

乌龙集港北区域位置

还有一位是乌龙集符姓族人“瞎宝”，乌龙集人儿化音多，尽皆呼其“瞎宝儿”。其实，瞎宝的大名叫符健康，家住在港北太平街中端，有两个姐姐，其父人称之为“三老未”，喜好京戏，曾在乌龙集京剧团做过叠大衣箱的活儿。

瞎宝儿小时候患过一种“怪病”，疯疯傻傻，不敢出门，不敢见人，白天总是爱从门缝向外瞧；后来又不幸患上眼疾，百姓称之为“起翳子”，现代医学称之为“白内障”，导致障碍了一只眼。因其小名叫“宝儿”，就这样“瞎宝儿”外号被喊开了。

六十年代，瞎宝儿的“怪病”不知不觉的竟然好了。不久，其母亲先行去世，父亲也相继去世，两个姐姐又都已经适人，只撇下瞎宝儿一人，为了活口，就干起了挑卖水的活儿。

瞎宝儿很在乎自己的大名“符健康”，而对“瞎宝儿”外号非常反感，但众人硬是这样称呼，并不在乎他的感受。而且己经叫开了，他也只有无可奈何地默认了，随叫随应。虽然似乎“热情”的应声，但看得出他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些许不快；但若凡有人见面呼其“符健康”或“健康”大号，他会顿时脸上神采飞扬，表现得十分热情，话语也多了起来；对于尊重其“雅号”的人，瞎宝儿见面必会先打招呼，并冠以“某某老哥”、“某某贤弟”之类的尊称。

瞎宝儿第一业余爱好是写字。他上过几年私塾，但后来因家庭贫困被迫辍学了。几年的私塾底子让他嗜好上了写字，也写得一手好字。因贫困买不起纸墨笔砚，人们没有见过他写毛笔字，而经常看到他在地上写下许多粉笔字，其粉笔楷书工整、规范，笔力遒劲，可以看得出他在私塾学习期间刻苦临帖的功夫。每每有许多人围着看他写字，夸奖字写得好，瞎宝儿总流露出自豪的笑脸；人们不管在什么地方碰见瞎宝儿，谁让他写字，他都会乐意写给你看。

瞎宝儿的第二业余爱好是吹得一口好口哨音乐，无论是担水路上，或散步在街市，或自己在家里，总能听到瞎宝儿清脆悦耳的口哨音乐。

瞎宝儿吹的口哨音乐多是些民间小调，也吹得不少解放后的时代歌曲。他还会口技学蛐蛐儿的叫声。

瞎宝儿爱写字，对于他来说，最渴望得到的是粉笔。集市上的孩子们，尤其是港南小学的学生们，为了能听到瞎宝儿吹口哨、学蛐蛐儿叫，孩子们总是想方设法弄到些粉笔存在兜里，等碰到瞎宝儿时用粉笔换取他的口哨声和模仿蛐蛐儿的叫声。孩子们天性聪明，不会把兜里的粉笔一下子都给了瞎宝儿，也学会了“讨价还价”，给他一点儿粉笔就让他吹一支歌曲，而瞎宝儿从来都不会让孩子们失望，总是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任何不耐其烦。

瞎宝儿起早贪黑，早出晚归，天天挑着一对水桶从街巷走向淮河；从淮河走向街巷。沙滩上留下了他深深的足迹；大街小巷都能见到他的身影，港南港北都有他挑卖水的雇主。他一年四季为人挑卖水，风雨无阻，一双破旧的布鞋前面遮不全脚趾头，后帮儿挂不住脚后跟儿，只能趿拉着走路；一身裤、褂也早已是捉襟见肘，滴溜打挂（淮滨方言，表示“邋遢”）。

瞎宝儿挑卖水的雇主主要在港北，港南也有些用户，随时碰到，随时吩咐。

后来，随着年纪增长，瞎宝儿再也挑不动水了，又无依无靠，被政府安排到县敬老院，直至去世。

参考文献：
乌龙集上的挑卖水人李健（1946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