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都那些事儿---陈洼林场的故事

村东口 · 发表于 2022-8-5 12:5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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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之前的贴子《蒋都往事贰》
http://www.huaibin88.cn/forum.php?mod=viewthread&tid=8257478
中曾经说过，蒋都小镇的地势西高东低，
所以前人先贤们因地势而命名了各个村落，
于是乎地名中带【洼】和【湾】字的，
所在地势一定低洼。

陈洼位于蒋都小镇的偏东北方向，
从地理交通上来讲，
它还是属于相对闭塞的。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陈洼也是个人才辈出的地方，
像之前我的贴子《淮之驴》
http://www.huaibin88.cn/forum.php?mod=viewthread&tid=8291313
中提到的许掌柜就出生于此。

陈洼人出村要往蒋都赶集，
必定经过一片杨树林。
这座杨树林占地约二百余亩，
我也说不清楚它的具体起源，
只知道多年以前，
它对儿时的我来说，就是树的海洋，鸟的天堂。
尤其是夏秋交替的时候，
阳光普照在绿黄相间茂密的树叶上，
有时候清晨会有薄雾飘渺在林间，
形成丁达尔效应，梦幻般的场景如同仙境。

最盼望的是能下一场急雨，
风停雨住之后，我经常拉上小伙伴们，
光着脚丫在树林的积水里趟水嬉戏。
附近的村民则会带上大大小小的沥水篮子，
来捞取一种林地里特有的美食：地衣。

任老就住在这片杨树林里。

我和任老是忘年交，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时，
他已经退休在家颐养天年。
跟一般的蒋都乡下老人不一样，
任老常年戴着一幅镜片特别厚实的老花眼镜，
头发虽已斑白但始终浓密有致，
所以整个人什么时候都显得精神抖擞。

有一次我看他在家整理杂物，
某个角落里积满了破烂的棉絮，
他弯腰伸手掏开后，
里面赫然趟着一窝刚出生的小老鼠。
呔~~~他大喝一声，
闪电般出手一把抓起这窝身上还没长毛的害人精，
瞬间全部甩到院子里，
一时间横尸遍野。

没想到这个老头子身手如此敏捷，
回到家后我悄悄问父母，
这任老究竟是何方神圣。
“哦，他是鹅城公安局的退休干部。”
父亲不经意地答复我。
原来如此。

公安局，那不就是抓坏人的地方嘛，
任老居然以前是人人敬仰的警察叔叔。
这下我跑陈洼林场的频率更勤快了。
夏天的傍晚，
伴着树林里知了无休止尖锐的鸣叫声，
我先拉出一只藤椅请他坐下，
然后拎支小板凳坐在他跟前，
两眼放光地看着他，俨然是个小迷弟的存在。

---“任大爷！您给我讲讲你当初在公安局抓坏人的故事呗！”
---”喔哦？！哈哈哈~~~你先去堂屋把贡桌上一支水壶拿给我。”
任老冲我发出爽朗的笑声，捻了捻下巴。
与一般的老人不同，他下巴上一根胡须都没有。
我小跑地进屋拿起水壶又飞快跑出递给他，
任老拧开水壶，仰脖咕咚一口，
一股香味飘散开来，原来这支军绿色水壶里装的是酒。

他啧吧一下嘴唇，放下酒壶，轻声慢语地说道：
“有一年，我接到一个人报警，
说是有小偷夜里跑到他家厨房里偷东西，
结果厨房因为年久失修，墙突然倒蹋，
把这小偷给砸死了~~~”
哇噻~~刺激~~
我不禁挪了挪板凳，
坐得离他更近一些。

“我们出了警，到了现场，
看见他家厨房确实蹋了，地上躺着一个人，
半戴身子被厚重的土坯块死死地压着。扒开压在他身上的土坯块，
我上前摸了下这个人脖子上的动脉，
没有心跳的声音，也没有鼻息，
已经是死掉了。”
哇噻~~刺激~~
我不禁直了直身子，
竖起耳朵能够听得更清楚一些。

“在那个年代，农村里的二流子特别多，
偷鸡摸狗的事情也很常见，
大家都说这个倒霉鬼太可怜了，
厨房里能有多少好东西，啥也没偷成，
又给倒下的墙给砸死了，真是命背。
可是。。。我总感觉事情有点蹊跷。"
哇噻~~刺激~~
我不禁紧了紧领口，
一阵树林里的晚风拂过，
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按理说，如果这个小偷发现墙要倒塌，
正常情况下会赶紧往外跑好逃命，
就算被蹋下来的墙体砸中，
至少整个人应该是有个向门外跑的形体动作。
但是仔细地看这现场，
他被土坯死死压住的却是上半身，
没有被砸中的腿脚反而却是朝向门外
这绝对不符合常理。"
哇噻~~刺激~~
我感觉自己瞬间灵魂出窍，出现在案发现场，
看着福尔摩斯，哦不，
看着年轻的任老紧锁眉头，眼神犀利地观察着所有动静。

“后来我把报案的人带回局子里，
一点点审问，最终他还是露出了马脚，
承认了他失手杀人后，想要掩盖罪行，
将尸体拖进厨房然后弄倒墙体，
想要伪装成与他无关的犯罪事实。”

任老的故事讲完了，又随手拧开酒壶，
仰起脖子咕咚一口，酒香味弥散在小院子里。

后来我异地求学、工作，
再也没有机会拾条小板凳坐下来听任老讲故事。
一晃N年过去了，
去年有事和表弟开着车恰好又路过陈洼村口的杨树林，
那片杨树林依旧郁郁葱葱，
只是林间长满了齐腰深的荒草，
再也不适合小朋友们在里面嬉戏游玩。

任老当年住过的小院子
如今也被推倒成一片废墟，
杂草丛生，狼藉不堪。
只有厚厚的青苔下尚能看出一丝丝红砖存在过的迹象。
树林里知了依旧会无休止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我让开车的表弟放慢一下车速，
摇下车窗，仰起鼻翼深深呼吸了一下林间的空气，
关上车窗，任由斑驳的树影在车窗玻璃上飞快流逝着。

杨树林还在，
故事也还在。
任老的音容相貌也会在，
一直会在我的心田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