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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初秋的一个凌晨, 雾蒙蒙的天空开始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点。 母亲叫醒还在沉睡的我, “快起来,外面下雨了, 把房门后的大雨伞带到地里去给你爸, 别让他淋感冒了。”
我抓过雨伞扛在肩上沿着小街往北走去。 初秋的早上蒋都已然泛着冰凉, 濛濛细雨形成的水珠很快挂满在我的头发丝上, 一缕秋风袭来, 不由让人打个了哆嗦。
天色还尚早,所以空旷的北街两侧门面房都紧闭着大门,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我的起床气还没有散尽, 所以一边不时打着哈欠, 一边慢悠悠地走着。
忽然有一只大手从背后卡在我的脖颈上, 那时的我十分瘦弱, 细细的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手掌几乎包圆。 我吓了一大跳,啊地一声, 惊恐地扭过头定睛一看, 原来是老街坊黄伯。
黄伯穿着一件破了几个小洞的黄背心, 外面罩着一件明显尺码过大的白衬衫, 衬衫没有系上扣子,松垮地搭贴在他身上。 有点不修边幅的他胡子拉茬, 一脸戏虐地俯视着我, “大清早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呀?” 我感觉到有一丝不舒服, 晃了晃脑袋试图挣脱他那抓在我脖子上的粗糙手掌, “我给我爸送雨伞去。天要下雨了, 黄伯你怎么出门不打把雨伞?”
黄伯没有回复我,眼睛直视向前, 一声不吭地就这么半推着我往前走。 这时一阵急风吹过, 将他的身上衬衫卷扬起来, 裤腰间赫然露出一柄长刀!
那应该是一把加长了的西瓜刀, 棕黄色的木柄,青灰色的刀身。 开了刃的那一侧刀口被磨到闪闪发亮, 犹如一条细窄的银蛇。
黄伯是蒋都小镇上 唯一一个可以带着凶器随意行走的人!
黄伯的儿子小黄是我小学时的同学。 从小便生得孔武有力,黑胖结实! 那时候每到上音乐课的时候, 需要学生们去乐器室协助搬运教学钢琴, 小黄总是班上的不二之选。 “读书我不行,搬重你不行!” 他的话让我经常想起电影《大决战》中的常凯申, 对着一群守江的部下说:“打仗我不行,麻将你不行。” ~~~颇有同工之韵。
小黄勉强撑到小学毕业, 死活不愿意再去念初中,便早早地辍学跟着他父亲, 也就是黄伯一道干起了贩运粮食的营生。
1997年5月末某天的上午, 本是个无比平静的日子。 黄伯跟他的一个同行,也是他的邻居, 因为生意上的积怨引发了口角, 既而演变成了严重的肢体冲突。 正在小睡的小黄被人叫醒, 冲到事发现场时发现自己的老爸处在下风。
前来劝架的街坊们完全挡不住体壮如牛的他, 一时间加入战局厮打起来, 场面处于完全失控。 以一敌二的邻居小伙招架不住, 猛地回撤进附近一间厨房里, 又提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冲了出来。
这是蒋都史上无比血腥惨烈的一天。
黄家父子悉数被杀疯了的邻居砍倒在地, 圆睁着血红的双眼、 发着低声嘶吼的邻居抡着菜刀, 如同切菜瓜一样一刀又一刀砍在他们父子俩的身上。 围观劝架的街坊们此刻如同一群木鸡, 全部满脸惊恐地呆立在血案现场。 那个年代没有手机, 也没有人懂得及时报警。
黄伯被直接砍翻倒在路边的下水道里, 小黄浑身包括面部都被砍中, 从头到脚满身血淋淋地逃了出来, 意识尚为清醒的他捂着腮上翻开已经泛白的伤口, 跑向最近的一家诊所, 让人惊心刺目的鲜血洒落了一路。
诊所老板显然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大惊失色地从诊座上跳了起来, “快快,快来人把他送卫生院,打120!”
1997年5月28日下午, 我小学同学小黄因失血过多导致的窒息休克, 去世在蒋都卫生院里。 彼时他的老爸同他一道并排躺在病房, 受伤较轻的黄伯看着儿子身上的输血包停止了流动, 是哀嚎,也是吼叫, 一声接着一声响彻在整幢卫生院的楼栋中, 回音阵阵,令人胆颤。
失去了儿子的黄伯出院后, 就在家自制了这柄长刀, 从此白天系在腰间,晚上擎在手上, 着了魔似地天天游荡在蒋都的大街小巷之间。 他一心想要复仇, 却始终找不到仇家。
犯了命案的邻居一家当天就搬离了住所, 从此消失地无影无踪。
黄伯终于松开半捏着我脖子的大手, 一边跟我并行在清晨的小雨中, 一边喃喃地说道, ”我家小黄跟你是同学吧, 他如果还在該多好。“
我一时找不到可以回应他的话, 继续默默地走着, 来到一抹要转弯的巷子口, 我半张着口正准备同黄伯道别, 他已然一个人静静地向前走着, 在这个初秋清早雾蒙蒙的风雨天气里, 视线并不是很好, 他就如同一团白影由近及远, 终于慢慢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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