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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杯落地的声音清脆刺耳。
离九的指尖还残留着瓷器的微凉，酒液顺着喉管烧灼而下，却在胃里化作一团冰寒。
“好酒。”他重复道，短剑已然完全出鞘。剑身映着满堂烛火，却泛着幽蓝色的光。
满堂寂静。
丝竹声不知何时停了，舞姬们僵在原地，衣袖半掩着苍白的脸。宾客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像一张张拙劣的面具。
离九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沉稳而有力。也能听见赵元瑾略显急促的呼吸。
“什么毒？”离九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赵元瑾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断肠散。三个时辰内若无解药，肠穿肚烂。”
烛火突然摇曳了一下。
离九的剑尖微抬，指向赵元瑾的心口。“为什么？”
“为什么？”赵元瑾忽然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几分凄厉，“因为你接了杀我的任务，却迟迟不动手。上面等不及了。”
离九的指尖轻轻拂过剑刃，一丝刺痛传来。“所以你送我那枚铜钱，引我前来？”
“总要有个了断。”赵元瑾缓缓起身，锦衣在烛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三年前你救我一次，今夜我还你一杯毒酒，很公平。”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与杀机。离九能闻到赵元瑾身上传来的淡淡药味，比刚才更加浓郁。
“不对。”离九忽然道，“你若真要杀我，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毒。”
剑光一闪。
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短剑已经抵在赵元瑾的咽喉，剑尖刺破皮肤，一滴血珠缓缓渗出。
“真正的杀招在哪里？”离九的声音冷如寒冰。
赵元瑾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没想到离九的剑这么快。
就在这时，离九听见了极其细微的机括声。
来自脚下。
他猛地侧身，一排弩箭破地而出，擦着他的衣角飞过，钉在天花板上，箭尾兀自颤动。
宾客们终于惊慌失措，四散奔逃。舞姬尖叫着躲到柱子后面。
大厅瞬间乱作一团。
离九的剑依然稳稳地指着赵元瑾，目光却扫过整个大厅。烛光摇曳，在每个人脸上投下跳跃的阴影。
“还有谁？”他问。
赵元瑾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你总是这么警觉。”
话音未落，三道黑影从梁上扑下，刀光如练，直取离九要害。
离九没有回头。
短剑反手一挥，叮叮叮三声脆响，三把钢刀齐齐断裂。
黑影落地，踉跄后退，手腕上各有一道细密的血痕。
“好快的剑。”其中一人嘶声道。
离九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赵元瑾。“让你的手下退下，否则下一剑，取你性命。”
赵元瑾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黑影迅速退入阴影中。
大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还有满地狼藉。
“现在可以说了吗？”离九的剑尖又往前送了半分，“谁要杀你？为什么要假借我的手？”
赵元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血珠顺着脖颈滑落，在锦衣上染开一小片暗红。
“因为只有你，”他低声道，“能接近他。”
“他？”离九挑眉。
“陇右节度使，李崇义。”
离九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接到的任务，明明是刺杀节度副使赵元瑾。
“他要杀你，为何又要借我的手？”
赵元瑾的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因为他不知道，我也是奉命来查他的。”
“奉谁的命？”
“当朝太子。”
离九的手腕微微一颤。剑尖在赵元瑾的咽喉上划出一道更深的伤口。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鸦啼，凄厉刺耳。
离九能感觉到毒药开始在体内蔓延，一股寒意从丹田升起。
但他握剑的手依然很稳。
“解药。”他简洁地说。
赵元瑾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放在桌上。“服下后需运功两个时辰。”
离九没有去拿解药。“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今夜李崇义一定会来。”赵元瑾的目光投向门外沉沉的夜色，“他要知道是谁杀了我。”
离九终于收剑。
剑刃上的血珠缓缓滴落，在地板上绽开一朵小小的红花。
他拿起解药，却没有立即服下。
“所以你设下这个局，就是要我与你联手？”
赵元瑾抚摸着脖子上的伤口，苦笑道：“我别无选择。李崇义已经起疑，我活不过今晚。”
离九沉默片刻，忽然将解药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扔给赵元瑾。
“服下。”
赵元瑾愣住了。
“既然要联手，”离九将自己的那一半解药吞下，“总要有点诚意。”
赵元瑾看着手中的半粒解药，忽然大笑起来。“好！不愧是离九！”
他也吞下解药。
两人相视而立，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远处传来更鼓声：三更了。
“他来了。”赵元瑾轻声道。
离九已经听到了马蹄声，整齐划一，至少有二十骑，正在向这里疾驰而来。
短剑在手中转了个圈，重新归鞘。
“那就让他看看，”离九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今夜谁生谁死。”
风声渐紧，吹得厅内烛火明灭不定。
一场真正的厮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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