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少年

小楼城外

两个少年

（短篇小说）

1

根和蓝同住在洪淮河三角洲的一个村庄上。
根和蓝是邻居，还是儿时玩大的好兄弟。但在他们十五岁那年，根和蓝的家庭发生了变化。倒不是两家都发生了变化，而是蓝的爸爸从上海回来后，用他多年在上海一家企业当厂长的积蓄，在县城买了房子。蓝跟着妈妈从村庄上搬到了县城里，蓝变成了城镇人。
而根的爸爸是老实巴交的种地农民，每年除了麦子和稻子丰收卖出一些钱，再就是根的爸爸到建筑队搭个邻时班做小工。根的爸爸感觉根上初中已经很发钱了，让他脸朝黄土背朝天地挥汗如雨地不停地喘息，更别提在县城里去买几十万一套的商品房。
但根是懂事的孩子，根看着蓝搬到了城里，看着蓝住进了干净整洁厕所都比他家厨房好多倍的蓝的新家，羡慕的直流口水。根想，什么时候，爸爸也像蓝的爸一样有本领，在县城买房子，让他和妈妈也到县城的小区花园享享清福。而根很快地回到现实，爸爸从稻田里薅草回来，除了满脸的汗水和泥浆外，再就是爸爸那因为薅草长久弯腰的疼痛。根的妈妈心疼地拍打着男人的脊背，根也端来一盆清水，给爸爸递上毛巾。
根并没恨爸爸没挣到大钱，反而是内心里无比酸痛。
在昏暗的灯光下，根一遍又一遍地翻着他的课本。他想，他要用学习，要用知识，让自己和父母过得好一些。

2

而根无论如何地加倍努力，他的成绩都没有蓝好。蓝个头高挑长相帅气聪明过人，而且爱好琴棋书画电脑网络。蓝以优秀的分数考上县重点高中，而根的分数正好过那所高中的分数线。
根到县城一高报名的那天，被蓝拉到了蓝家作客。根羡慕地欣赏着蓝家的商品房、照出人影的地板、仿红木的门窗包边、四十二寸的超薄彩电和各种家具电器、窗台上的吊蓝君子蓝袖珍榕树以及窗下停放的一台别克小轿车……更让根流连忘返的是蓝所拥有的跑步机、臂力器、武者不倒翁沙包、画架、书柜、电脑桌、葫芦丝、小提琴、进口数码相机……
而根一样不曾拥有。
接下来，根和蓝回到学校，两人分到了两个班。蓝顺利地分到了重点班，根分到了普通班。
高中生活，与老家小镇上的初中完全地不同。根有些不适应，每周从爸爸那要来的一百元钱，他都是省吃俭用但最终还是发完。而蓝的家就在高中的旁边小区。蓝现在显得更加地帅气，还参加了县城里同学组成的跩舞团。

3

蓝生来似乎就是那么地高尚。他比自己高比自己帅比自己成绩好比自己爱好多。
根想。
蓝吹的笛子能让全班进入音乐的摇曳之中。蓝拉得小提琴能让班级老师惊讶地竖起耳朵。蓝画得画很形象很生动，被美术老师贴到了画廊里。蓝写的小说在他的ＱＱ空间，吸引着一大群人鼓掌……蓝做什么都是优秀的。
根在羡慕着蓝之后，突然想起了爸爸妈妈种地的辛苦，想起了爸爸的腰疼，想起了妈妈为了他每周回去到哪儿弄一百元钱而心愁……
根想到了这里，根就感觉自己对不起父母的辛苦，对不起父母那来之不易的一百元血汗钱。根就开始学习，每天学习得很晚。
根开始向那些优秀生求助，除了问他们的疑难题的解法之外，还有就是那些学习方法。
那些优秀生总是告诉他，要有正确人生观、要尊重老师、要劳逸结合、要提前预习、要认真听讲、要做作业做完作业做题海、要复习复习后还做题海……
根一一地照做了，根做得很辛苦。

4

蓝更加地忙乎起来。
除了学习，他还要吹笛子拉提琴画漫画写小说……
他参加县城里的那个跩舞团，让他很是来劲。他有时上着课都在想着那舞步的美妙。他因为跳跩舞，而结识了县城里很多很时尚很前卫的年轻人。
他甚至学着把大家跩舞的影像制作成视频上传到优酷上。他是那么的聪明一学就会，他不但成功地制作了视频（很多是大学生才能制作的），而且还配上了很有节凑感觉的音乐。
他的空间里，他的小说在继续写着。他开始讨厌语文和作文，开始孜孜不倦喜欢把创作的小说贴到空间日志上，开始越来越喜欢听着那些网友的赞美之声。
他开始喜欢长时间地泡在网巴里，写他的小说和做他的视频。
他开始关注时事评论，只要看着有人说哪哪打架了哪哪发生了官打民的事了哪哪出了个不平的案子了，他不分青红皂白地马上转发和发表自己慷慨激昂的陈词。而结果是那些事过后往往被证明多来自于虚无。
因为儿时喜欢看日本动漫，他开始关注日本的历史和文化，甚至迷上了忍者，发出很大的精力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忍者的形象。
他甚至在上自己国家的历史课时，去看日本通史，这致使中段考试他历史考试只考了五十分，连及格都没有。

5

中段考试各科成绩很快出来了，蓝让人不敢相信地各科下降，而且数学历史地理都没有及格，由全班的前十名一下子落到后二十里。
而根却因为自己的努力，各科成绩猛然上升，居然以589分的成绩挤到全班的前五。
根由普通班调到了重点班，而蓝由重点班调到了普通班。
不知这个位置对调，让根和蓝是如何地想？

6

蓝的爸爸因为蓝的成绩而从上海回到了家里。在爸爸的面前，蓝把脸扭到了一边。
“蓝，你怎么搞的，成绩下降了这么多？我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让你有个好的学习环境，你怎么连根都没考过？你能不能暂时不去搞你的音乐、漫画、舞蹈？或者你能不能在完成你的学习之后再去弄那些东西？我们国家毕竟是应试教育，不学好课本知识，不做作业做题海做模拟试题，你会从考试的大军败下阵，将来你会后悔的。”
“爸，你别说了好吗？我都十六了，我有我的理想有我的人生有我的爱好有我的追求。”
“你小子，”蓝的爸爸哆嗦着嘴唇说，“翅膀硬了，连我都说不了你了。难道我让你现在把大量的时间发在学习上，还错了不成？我劝你还是把学习搞好，在搞好学习之外，再去搞那些爱好。比如说，那些日本史你可在课外或大学里去读，你搞那些忍者浪费那么多时间干什么？现在是大学扩招年代，你们稍微努下力就能考上个本科。咱庄今年又考上一个一本两个二本。你也要努力些，考上大学好了你自己也让我们增了光。你不要再过度弄其它的了，把时间发在学习上，比如现在考的是我们自己的历史，你不学习现在的课目，你如何有成绩？我问你，汉朝和唐朝相隔多少年？”
“我不想回答，一群傻Ｂ才学习自己简单的历史，”蓝并没有在爸爸的面前示弱，而是甩了甩自己的一头很艺术的长发，“我就喜欢我的爱好和人生，爸，你已经过时了。”

7

蓝的爸爸全身哆嗦着，最终吐了一口鲜血，但是他还是挺起他那瘦弱的脊梁，离妻别子回到上海上班去了。
蓝的爸爸回到上海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儿子的空间。让他惊讶的是，儿子居然在空间里发出无尽的牢骚。
你不让现在学日本史吗？那就天天看日本史。看国史有何用，看看到处在放日本动漫，看看满大街都跑的是日本车，而中国那么落后，中国那么简单，不毕看也不需要看。你不是排斥忍者吗？那就穿着日本忍者服，拿着武士刀摆着几个造型出来。你不是不让写小说去学语文写作文吗？那就一天一篇网络小说，一个作文都不写。你不是让不关注时事吗？那就见到什么事件就转发就慷慨激昂。你不是不要过度去搞琴棋书画吗？那就把它们扔一边去，去天天跳跩舞泡网吧做视频吧。
有时候，蓝跟着那些前卫的舞者，跑到ＫＴＶ，在震耳的音乐中，在金碧辉煌的灯光闪烁中，想着大人和社会的劝诫而想自己试一下然后用自己不凡的意志力可以做到不上隐而去和他们吸一些“维生素提神剂”，从轻歌曼舞到服了摇头丸后拼命地甩头拼命地奔放和疯狂……
“老不死的，过时了，想让我考大学为你脸上贴金，凭什么？傻逼！”
蓝有天把这句话贴在他的微博和说说里。

8

“哇”的一声，蓝的爸爸看着心爱儿子的微博，再次吐了一口鲜血，这口鲜血覆盖了他整个电脑。蓝的爸爸住进了医院，然后昏迷，再没有醒来。直到蓝爸爸的骨灰从上海运到了蓝的家里，蓝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内心里，他却为爸爸的离去而暗暗地高兴，因为少了一个天天束缚自己的羁绊。天天玩电脑，砍杀僵尸怪兽无数，鲜血迸飞骨肉分离肚肠破碎是何其极端的恐怖，在那鼠标键盘的轻敲中都不眨眼，爸爸那平静的骨灰与其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三年后，根考进了省重点大学，而蓝因为成绩太低，没能走入大学校门。接着蓝在家蹲了两年，整天泡在网上写着那些再没有人奉承的小说做着那些对自己说重要对别人来说毫无意义的视频，用妈妈做清洁工微薄的工资生活。
又是两年过去，蓝因为要吸那些微生素跳舞，而把爸爸生前给他买来的房子卖掉，沉浸在一段迷离如仙般的生活之中。
最后，在县城无家可归的蓝，不得不在已经年迈的妈妈的佝偻腰身后，回到了乡下那三间破旧的瓦房里。

9

十年后上海的一处工地。
身材微微发福的根开着他的百万帝马，到那片工地写生。
根大学毕业后又考上了研究生和硕士生，然后进入了华为享受着年薪三十万的待遇。业余，他拿着相机，抓拍一些镜头，然后配上文字叙说一些故事，在多个网站或刊物上得奖，让他名气大增的同时，也多了一份不菲的收入。
根举着相机，对着一群正在抗着钢筋的民工正要拍摄之时，他忽然愣住了。
“蓝！”
是蓝吗？一个三十岁却有着四十岁黑瘦容貌的瘦小汉子，一身衣服都粘着钢筋的铁锈，头发散乱肮脏而又纠缠在一起，面色憔悴，泥灰和铁锈混合的裤带里，别着一根笛子，有些佝偻的腰背之上，背着一把曾经让根羡慕不已的小提琴。
“根，是你吗？根？”那个瘦小的汉子跑了过来，但马上蓝身上发出的那种好多天没有清洗的衣服发出的酸臭味，让根凝固了鼻子。
但根还是为了蓝的面子，而强忍着那股异味。
“我是根。”
“我是蓝。根，你现在混得这么好，还有百万名车了”
“蓝，这本来你混得要比我的好才是。”根凝望着蓝。
蓝并没有生气，而是点头。
“当年我并不比你愚笨，但我没把学习的时间发在学习上，而去弄一些本不是我那个年龄段应当做的事情。你的成功，是你把学习时期的时间发在了学习上！”
“理解就好。”根拍着蓝的肩膀。本来蓝比根个头高，但生活的艰苦，营养的摄入不足，钙的流失不补，工地每天十数小时的辛苦劳作，让蓝的身体有些扭曲。
“你现在还吹笛子拉提琴？”根望着蓝。
“嗯。”蓝点着头，“放工了没事就吹吹。”
“坚持吧，也许会有出头……”
“不会了！”蓝摆着手摇着头，两手的泥巴铁锈往裤腰上擦了擦然后接过根递过去的一瓶茶，喝了一口，然后说，“自从吸了那些东西，我的记忆力就不行了，正是专家说的是毒品致使大脑神经末稍短路损害了记忆细胞。我做什么都不记不住，天天吹天天弹又有何用？本以为自己吹得好拉得好，但跟人家一比，什么都不是。本来想着在网上写写小说能赚点儿钱，但高中生与人家本科生的生活阅历语言功力比起来，也啥都不是。我真后悔当初没听爸妈的话！”
蓝显得有些激动，声音越来越是哭泣和泪水和出来的。
“我真后悔当初没听爸妈的话！如今我妈身体也不好，一身的病，我也没钱给她治。我对不起妈对不起爸！”
蓝忽然蹲在了地上，在根的百万车前根的脚下，佝偻着瘦弱的身子痛苦地抽泣起来！

不得不说

老行家

嗯，不错。

皮肤泌尿医生

很好

eason

  

芳草塘

很有教育意义

小楼城外

不得不说: (2013-10-03 15:57)

谢顶！

小楼城外

老行家:嗯，不错。 (2013-10-03 16:01)

哦。

小楼城外

芳草塘:很有教育意义 (2013-10-06 11:15)

只可惜，这一代的好多小孩子太叛逆太难教育。

小楼城外

小楼城外，天月笛语，帅过驴的袋鼠，小刀袋鼠，李胜今，他都是李金胜的笔名哟！

小楼城外

不好意思，本是作个标记，没想把帖子翻上来了，请各位见谅

知音闲亭

小楼城外 发表于 2016-7-28 23:08
不好意思，本是作个标记，没想把帖子翻上来了，请各位见谅

       这种三十年河东河西的仇富题材我读过N篇，感觉还可以吧。
       不过有些苍白，直击二人变化过于详细，读起来就是一篇记叙文样流水，很难抓住有写作套路的读者心底细腻无声的共鸣，描写及暗喻连带包袱不够，好像蓝天生就是那样，与大环境无多大关系一样似的，其实他是大环境下悲哀的产物，可惜用笔太少。虽然励志，但难免给人一种仇富状态，藐富不该贬民，别忘了蓝的父亲是血汗劳动的佼佼者，作者当时年纪不会超过35岁上下的样子，文中提到的现今流行产物还是比较精通一二的的，赞一个。
     论坛板块里急缺这样的素材，
     我是闲亭，加个朋友吧

补充内容 (2016-7-29 01:11):
期待再有佳作聆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