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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琴雪飞­
奶奶说，那一年秋天，映山红开满了半山腰，大片大片的绯红，像血一样，娇艳的芬芳，她说，我睡在那里，美丽的像个仙子，身上系着一个金线刺绣的红肚兜，皮肤宛如白瓷一般光洁，看见她时就咯咯的笑了，一对浅浅的酒窝，如梨花带雨般的羞涩。于是她就从那堆枯树林中捡回了我，娶名秋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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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雨水像孩子无助的泪水，断断续续落满了整个潮湿的季节，门前桃树上几颗青涩的果子早已落了一地，斑斓苍老的红漆门散发出一阵阵腐烂的木屑味，青石瓦的屋前摆满了大大小的盆，水滴叮咚跳跃着挤进。奶奶躺在屋内那张仅有的雕花床上，用她那双干枯的手抚摸过我的脸，微笑着离去。那年，我十八岁。 ­
{一}­
通往城市的汽车一小时一班，我夹杂在散发着腥腻汗液味的车厢中，宛如一抹青脆的绿，乌黑的辫子甩在胸前，高挑修长的身材，白净泛亮的皮肤，低着头，摆弄着手指，安静的让人无所适从。­
花完身上最后二十元钱，我在一家酒店里找到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吧台前，那个手指上戴满金灿灿黄疙瘩的女人，用余光扫了我一眼，指着不远处的一堆老女人对我说，“去，到那边，跟她们一起干几天试试再说。” ­
一个月后，我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那个肥腻的男老板常会站在房间的一角用他那双细小的眼睛时不时的打量着我，这目光让我感觉到恐惧，可是生活，却迫使我不得不埋下头装作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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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下着雨，阴绵绵的让人感觉到窒息。我走过楼道，感觉到一双眼正紧紧的盯住我，惊慌的推开了房门，一群人正热火朝天的喝酒划拳，他的手，刚好从我的手前划过，破碎的瓷盘与莲香鱼刺羹掺杂着溅落一地。我张大了嘴巴，惊诧的站在那里呆住，这上好的景德镇瓷盘与菜品，足够我半年的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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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人大声的叫嚷着，“怎么回事！怎么搞的！去，去把你们老板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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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我的泪落了下来。他递上了一张纸巾给我，轻声的问我，“没事吧，没烫着你吧。真对不起，把你的盘子打翻了，告诉老板，钱结在我的帐上，我叫沈言。”那天，他留下了他的手机号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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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的一天夜晚，一双肥腻手突然间捂住了我的嘴，将我拖进了房间，挣扎中我看见老板的眼中泛发着酒精跳跃的激情。他那如猪油般的身躯紧紧贴住我，手指纷乱的撕扯着我的衣服。我的发已经散落，手臂挣扎着积满了淤清，嘴巴紧紧的被他的一只手堵住。墙角的花瓶兀自的立在那里，我苍促的抓起，丢在他光秃秃的头顶上，血，赤红，赤红的，急速而下，我惊慌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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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这座城市的街头繁华的让人沉迷，林立的高楼，穿梭而行的香车，五颜六色的霓虹，风萧萧而过，盘旋过马路中央，我裹紧了衣衫蹲在墙角，摸着兜里仅有的一百块钱与那张沈言留下的手机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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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他的车停在我的面前，我犹豫了了片刻跟他上了车。他的车停在市区外的一处别墅群中，欧式复合式的小楼，院内有片精致的花园，还有一个偌大的泳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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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领我上了二楼，打开一个房间的门，对我说，“今天你就睡这里吧。”他低着看了看我那件撕扯过裸露出后背的上衣，转身，不一会，将一件丝质的睡衣丢在我的床前，然后又对我说，“先穿这吧，明天我带你去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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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必定会成为另一个人的罂粟，而沈言他成了我的毒瘾。我常常在他睡熟的时候悄悄地看他，这个时候他是安静的，像个婴儿，没有了飘离不定的眼神，没有了狂躁的心情，会露出微笑，白白的牙露出来，像一头温柔的小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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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了的时候总是说，“为什么不睡觉，一直看着我？”­
“我怕你会从我的梦中丢失，像曾经疼爱着我的奶奶一样，丢下我，永远的离开。”我看着他的眼睛，忧伤的说。­
“怎么会，你这傻孩子，我会一直陪着你，而且我也不会死去啊。”他一边安慰着我，一边轻轻的将我揽在怀中。­
我很想问他，沈言，你爱过多少女人。可是我却没能问出来，我害怕他的答案使我坠入深渊。我希望，我是他最后唯一。 ­
{三}­ ­
很小的时候便喜欢贴身系一方棉质或丝质的肚兜，上面有奶奶绣上的花草或五毒虫。奶奶总是说，她看见我时，我就系着那么一个小红肚兜儿，浑身的肉雪白雪白的，笑得那么甜那么美。­
沈言第一次解开我的衣服时，惊诧着呆立，他说，你的肚兜真美，你更美。那晚，他就一直抱着我，躺在我的怀中睡去。­
海风温暖的吹拂过岩石，带着腥腻的海浪气息，天空中有一群海鸥盘旋划过，有提着篮子拾贝壳的孩子欢快的笑声。沈言说，有一天，他会带我去他的家乡，那个美丽的小城一起去看海，一起在海浪中沉沦。­
我的头间接性的痛疼，时常晕旋，去医院的天桥边不知道时候多了一个瞎眼的老头，佝偻着身体坐在那里，突然拦住了我，对我说，姑娘，来，坐下来，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吗？­
我好奇他为什么知道我是一个女子，更好奇他所谓的故事和我前生悠悠相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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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生旧梦­ ———————————­ ­
琴若雪，是我此生的名字。­
­ {一}­
我的父亲是镶黄旗的，官任户部待郞，祖上本是武人出身，随太祖征战沙场，浴血奋战换来现在的荣华富贵。母亲出生书香世家，虽不富足，却生得美丽，琴棋书画，针红女线皆般精通，乃当是京城出名的才女。父亲因仰慕其才貌，故登门拜求多次，才得以娶得母亲进门。他们只生得一女，娶名琴若雪，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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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我便生得眉目清秀，肤色白晳，十几岁时，我已经是满京城众所皆知，倾城绝色，才华横溢的琴家大小姐，而我的容貌一直是个迷，众人皆知琴家有女待闺中，姿色非凡，世间罕见，却从未有人一睹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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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中的大师说，我命犯桃劫，一生孤苦，孽债难还。从懂事起，母亲便不许我踏出府门一步，即便逢年过节上庙进香，也是丫环家丁相伴，端坐轿中，轻纱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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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及笄之年，母亲带我去庙中上香还愿。青山碧水，楼宇亭阁，烟雾缭绕，马车叮咚作响，我揽轿帘而观，若隐若现柳烟眉，似嗔似喜含情目，俏鼻珑挺，樱桃红唇，肤若凝脂，颊似粉霞，倾国倾城之貌隐约幻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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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一群家奴前呼后拥，红棕马上骑着一男子，远远观望于我，停下来，低头询问着什么，随后目送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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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京城的瑞王爷派家奴送来珠玉玛瑙百箱，凌罗绸缎千匹，上好西域兽皮不计其数，命父亲将我许配予他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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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瑞王生性好色，为人奸诈。而我又生性清烈，怎甚受此之辱，父亲一口回绝于他，家奴横眉怒对，对父亲道，“琴大人，好自为之！”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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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日朝堂之上，瑞王一本参上，污蔑父亲贪婪成性，为害百姓，为官期间揽财无数，皇帝一旨查办。家中昨日瑞王送上府前的珠宝皆在，被指认为贪民受贿所得，皇帝大怒！琴府抄家，府中一干人等皆数充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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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之地路途遥远，父亲与母亲，满腹悲怨，无处可述，不久日，便在发配的途中过世。父亲生前好友贿下重金，用一丫环换下了我，将我藏匿起来。­
两年后­{三}­ ­
传闻翠香阁来了一位花魁，绝色盖世，齿如瓠犀，颜如渥丹，柳眉如烟，肌若凝脂吹弹欲破，走起路来，腰似弱柳，抚琴而过，籁音绕梁三日不绝。京城达官贵人趋之若鹜，如蚁附膻，纷拥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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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些男人们，我只觉得厌恶，他们视我如珍宝，供于座上，一副副痴迷，贪婪之相，为我抛洒重金，只为博得我一笑。我却依旧冷冷的容颜，轻蔑的神情，丝毫不为所动。珍宝，地位，这些都不是我所需，我的目地只有一个，那就是为父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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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雪已下了三天了，银装素裹，甚是喜人，“妈妈”说，待响午时分，备好马车便让丫头陪我去赏梅。丫环为我着上了柔软的貂绒披肩，早已在门外等候。我慷散着，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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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春梅，咱门前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石狮子？”我奇怪的询问起丫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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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赶紧跑上去观望，“哎呀，小姐，小姐，看，它会动。”春梅惊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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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前一看，这哪里是头石狮，分明是位书生卧于街头。我吩咐春梅将他扶进院内，好生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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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书生的气色好了许多，白净的脸，青瘦的长衫，皓齿明眸，一股清雅之息，让人忍不住的窥望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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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席枫，洛阳人士，家乡遭了灾，寻亲至此，盘缠用尽，亲人却早已离去。席风整日陪我描丹绘青，咏诗作赋，刹那芳华，眼波盈盈，暗生情愫。他为我描下鸳鸯一双，我绣下并蹄莲双枝于贴身红兜之上。彼此盟下长相斯守，百年相伴。我许他此生不离，他许我来生不弃，郞情妾意，明月为证。­
­ {四}­
这日晨起，刚梳罢妆，便听丫头们今日院内来了位皇亲，好像是瑞王。我听罢，双肩早已颤抖而立。我蒙上轻纱，手持琵琶，步履纤弱，直奔前厅而去，今日，我琴若雪，愿为瑞王抚上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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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纤素手，抚弦而过，一曲长相守，琴音悠扬缥缈，瑞王早已沉醉于酒色之中，我盈盈走来，如若无骨，微微欠身，将毒酒呈于他手中，瑞王醉眼朦胧，盯住我片刻，随后说道，“花魁好不面熟，难不成你我早已梦中相会。”继而传来他淫笑声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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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他怀中，一双迷人秀眸微闭着，将毒酒尽灌入他口中。片刻，他捂住胸腹，倒于床前，双目惊恐，悲叫道：“你，你是谁，为什么要谋害本王！来人！来人！捉拿女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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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七窍流血，口吐白沫倒毙而亡。我狂然大笑，扯下面纱，泪水盈落，“父亲，母亲，孩儿为你们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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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官兵正纷纷涌上阁楼，我心已死，不欲逃脱。席枫不知何时奔于我面前，拉手我的手欲逃，“若雪，你快走！我为你挡住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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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他，席枫，我琴若雪此生唯一爱过的男人，此生我终是要负了你，愿来生，与你百年相伴，奈河桥头，少喝两口孟婆汤，不要将妾身遗忘。­
­­ 清朝年间，翠香阁内，乱箭纷飞，血，溅满了红罗帐，血，落满了象牙床，血，染红了我贴身鸳鸯肚兜。席风紧紧拉住我的手，我冲他轻轻微笑，世间万物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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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于尘土
沈言，我——爱——你。
是的，我爱你，沈言。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请原谅我今生再次负了你的情。当我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一个遥远的地方，这里有海，有孩子欢快的笑声，每天坐在海边，可以听到潮水拍打岩石的声音，我想象着这里你曾经来过，想象着与你牵着手海浪中欢嬉。当医生告诉我，我的脑子里的那个瘤已经压迫过神经，我的生命也许只有半年或者更短，我没有眼泪，有的，只是那种酸楚的锥心的疼。我不想让你如前世一般，看着我死去，我要你记着我最美丽的笑容，那个喜欢穿红色肚兜的美丽女子，她深爱着你，前世今生。沈言，请你忘记我，如果有来生，请你把我忘记.记住，你一定要幸福，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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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12 10:5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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