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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莪们相遇.
千年之前的那个冬天，漫天的雪花飘飘扬扬……
那时的莪只不过是一只百年的白狐.
遥想那日,莪被猎人追赶,夺路狂奔,狼狈不堪,左脚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祢立在林边，一袭青衫,眼神中有着三分沉静三分悲伤三分迷茫还有一分寂寞.也许是因为祢挂在唇角的微笑,也许是因为祢眼中的一泓温婉,莪毫不犹豫的奔向祢,不由分说的信任祢.无须言语,祢掀起袍子,将莪藏在当中.追赶莪的猎人策马扬鞭而去,不疑有他.
当轻扬的尘土落下,猎人走远.祢小心翼翼将莪擎在手心,细细端详. 随即抱莪入怀,用祢的手轻抚莪的背,莪的额,莪的颊.莪闭上眼,用心记录着祢手心的温度.
祢不顾世俗的眼光,带莪回俯,将莪放在笼子里为莪疗伤.在祢悉心照料下莪慢慢复原.可是莪却不喜欢这个禁锢莪跳舞的笼子.莪多么渴望能为祢起舞.!
于是莪开始绝食,看着你伤怀.为了搏取功名,祢要进京赶考.祢无奈的在后山将莪放生.莪泪眼婆娑站在山头看着祢转身离去的背影慢慢消失……
莪又该如何报答祢的恩情.?
二世——注定无缘.
莪带着那些依稀的岁月钻进山洞开始修行.有了人形,祢才会看到莪的模样,莪才会走近祢的灵魂.一千年不食人间烟火,双掌相对,两目紧闭,反复诵读着那些破除狐媚咒语的口诀,忍着口干舌燥,头疼欲裂的折磨……一百年,两百年,五百年,直到一千年,炼狱般的酷刑,凤凰浴火的重生.莪终于蜕掉狐皮穿上人衣.莪又在人世间苦苦寻找了千年，方才来到祢的窗前.可是祢已成她夫……
晚了…晚了…晚了…
莪肝肠寸断……
忘了来时的路,莪已不记得故乡在哪.莪又回到祢莪相识的梅林.莪在那里日夜伤心,日夜修炼.夜阑星辉时,莪会漫漫舞动,轻轻歌唱∶
莪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
千年修行千年孤独
夜深人静时
可有人听见莪在哭
灯火阑珊处
可有人看见莪跳舞
莪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
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滚滚红尘里
谁又种下了爱的蛊
茫茫人海中
谁又喝下了爱的毒
春来送翠,夏去留红,冬飞一片玉碎.莪心无旁骛，一心修炼.只是对千里之外的祢放心不下.
莪第一次去看祢——
祢初为人父.相拥着妻女,喜极而泣.莪感同深受,陪祢哭泣.
莪第二次去看祢——
她身染恶疾,回天乏术.祢哭倒病榻前,流尽清泪,声声哭喊,字字肺腑.莪耗尽真气,换她痊愈.只因,迷恋祢的笑涡,只为,祢剑眉不再深锁.
最后一次去看祢——
祢四世同堂,其乐融融.只是祢已雪染双鬓,发秃齿摇,.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眉目如画的书生.祢躺在摇椅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唇角却挂着微笑.周围的人开始慌乱……
三世——无怨无悔.
也许是上天怜悯,经过千年的等待,莪终于再次寻觅到祢……
清晨的山中,空气中透着些许的花香,整个山林弥漫着一层轻轻的薄雾.
莪知道祢每天都会到这溪边,在那块光滑如镜的青石上吟诗.莪会在祢必经的溪边浣纱,等候着与祢美丽的邂逅.祢轻轻而来,捧一卷书,俊朗的面容,干净而从容.
轻轻的一回哞,羞似雨后海棠,在祢那惊艳的目光中,莪含笑而去.
终有一天,祢用慌乱的眼神看莪,声音轻轻的,如风拂过垂柳,问∶姑娘,怎一人在此山中.?
莪低垂黛眉,梨窝浅现∶公子不也一人在这山中么.?
祢面上微微一红,忙低下头去,却又不忍,抬眼看莪,四目相撞,各自别开.
祢住在山上一间简陋的草屋里,四周山花拥簇.
一个静谧的夜晚,莪来到你房前,轻轻唤门,祢开门见是莪,微微怔住,有些局促∶姑娘你……?
莪轻轻一笑,进了屋内,瞟了一眼祢,祢一双俊目正痴痴的看莪,双眸清澈而明亮.
莪淡淡一笑∶我美吗.?
祢痴痴一笑∶美,像狐仙一样美.
莪微笑∶那祢就唤莪狐儿吧.
刹那间春满草房.
就这样,莪住进祢的草房.为祢劈柴煮饭,洗衣缝补.
闲暇时,祢吹笛莪抚琴清歌,郎情妾意,似水缠绵.每逢月圆之夜,在淡如水的月色里,莪轻轻的舞动着莪那柔软得如风中细柳的腰肢,如清水芙蓉,艳而不妖.
然有一日,祢看着莪,用细致的,爱怜的,不舍的眼光.祢轻轻的唤莪的名∶狐儿,我要走了,去京城赶考.
莪轻轻拉住祢的手,任祢的目光在莪身上游离∶祢去吧,一路珍重.!
最终,在莪的叮咛与不舍中,祢步步回眸的离去,莪立在风中久久凝视.
一晃数月,祢杳无音讯.莪赶到京城,却得知——祢不仅高中状元,还是秦王的乘龙快婿,婚期便是明日,公告已诏告天下.
莪宛如雷击,世间最薄情之人,亦不过如此.
祢的柔情蜜意,都已是过眼云烟；莪的千般温柔,万般体贴也终究敌不过那荣华富贵.
状元府里一片欢腾,祢身着大红的新衣,与众宾客喝酒,喜笑颜开.
莪缓缓而来,轻轻的抬眼,用淡淡的眼神看祢,心只能碎在心里.我无法形容祢的眼神,震惊,慌乱,迷离……
避开祢的眼神,莪轻轻舞动莪的云裳,边舞边吟唱那曲横行千古的长相思——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这是莪为祢跳的最后的一支舞,只为祢昔日赶考之时,那一步一次的回眸.这是莪们的离别之舞,在莪那白衣飘飘里,曾经的海誓山盟柔情蜜意都化做了虚无……
莪终究没有再看祢一眼,亦不想让祢看见莪婆娑的泪眼.轻挽起莪的云裳,低首疾步而去.祢就立在那里,未曾说一个字.
一日,京城巨变,黄榜已诏告天下,秦王蓄意谋反,已被镇压,秦王及其家眷全部关押大牢，即日处决.
秦王谋反.?即日处决.?那祢呢.?祢是秦王的乘龙快婿,怎可能逃过这一劫.?
禁不住心忧如焚,往日的温情重上心头,莪要去京城救祢.
祢安静的躺在大牢一角的乱草里,头发蓬乱满面污垢,黑黝黝的链子束缚住祢的手足,浑身都是血淋淋的伤口.心头一疼,泪如珠落.
莪伸手,轻轻抚摸祢的面庞,将祢的乱发轻轻理顺∶放心.莪不会让祢死的.莪心里从来就未曾恨过祢,因为这是莪欠祢的,莪必须要偿还于祢.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一切.
莪化做了祢的模样,替祢上了法场,而祢也已被改变了模样,送回祢曾经苦读的草屋.
在法场上,莪看着四周的人山人海,放声高歌∶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
千年修行千年孤独
夜深人静时
可有人听见我在哭
灯火阑珊处
可有人看见我跳舞
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
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滚滚红尘里
谁又种下了爱的蛊
茫茫人海中
谁又喝下了爱的毒
我爱你时
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
离开你时
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
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
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
海誓山盟都化做虚无
刀光闪动.莪在刀光下,身首异处,化为原形,一只洁白如雪的千年白狐.
魂魄悠悠,莪随风飘摇.
“生老病死,聚散离别,祢在这十丈红尘走了一遭,历尽了俗世情缘,可否看破.?”莪依声回望,但见佛祖脚踏莲花,宝相庄严.
“生老病死,聚散离别.!生老病死,聚散离别.!……”莪喃喃自语,“原来祢给莪的都是凡人都逃不开的八种缘由.”
佛祖说∶白狐,祢可愿皈依,来莪坐下.?
莪轻轻说∶不.!莪不求成仙,莪只愿来生再与他相遇,来生再做他的如花美眷.一生一世不再分离.! |
发表于 2007-12-27 10:3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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