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浅议“我们不惜任何代价”中的“代价”

@白粥先生 · 发表于 2020-7-12 08: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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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惜任何代价”，这句话说出来豪情满怀，听起来斗志冲天。特别是在群众聚会上，领袖振臂一呼，民众一致相应。那场面，套用句名词，真是“声振寰宇，气吞山河”了。
不过，对于我等升斗小民来说，在随声附和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也要自己掂量掂量：你是属于“我们不惜任何代价”中的“我们”啊，还是属于这个“代价”啊？知晓这一点很重要，否则，就有可能“被人买了还帮别人数钱”。
想起几桩历史往事来。
唐朝安史之乱爆发后，张巡和许远一同率兵退守至睢阳城。张巡为了给唐朝大军争取时间，杀掉自己的爱妾，来让士兵和青壮年充饥。随后，许远也将自己的家仆杀掉，以供士兵裹腹。士兵们吃完张巡、许远等主帅的家人后，接着杀掉睢阳城中的老弱妇孺以充饥。张巡率兵进入睢阳城时，城中百姓有四万多人，城破离开时，只有四百多人侥幸存活了下来。史书记载：“公守睢扬，皆城孤无援，贼攻围既久，城中粮尽。食茶纸；茶纸既尽，遂食马；马尽，罗雀掘鼠，雀鼠又尽。张公乃出其妾，对三军杀之，以飨军士。后戮城中妇人老弱，食三万人。”
张巡许远们在安排守城时，一定开过战前动员会。估计在会上，也会提出类似“我们不惜任何代价坚守睢阳城”的口号来。只是不知道，当时振臂高呼的睢阳老弱病残妇幼，能否预料到，自己就是那个“代价”，而且是被吃掉的“代价”。
像张巡许远这样以百姓为食的情形毕竟不常见，更多的时候是以百姓为工具、筹码。两军交锋，因为城池坚固，如果强攻一般都会伤亡惨重。所以，进攻方多采取围而不攻的战术，坐等城中粮食、武器等资源消耗殆尽，自然就兵不血刃了。这时候，城里的老百姓就被双方视为“代价”。围城方希望把老百姓留在城里，这样可以加速粮食的消耗。守城方希望把老百姓赶出去，减少粮食的消耗。这时候就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城里往外赶老百姓，城外往里赶老百姓。老百姓就像一群牛马，在两军阵地之间移来转去，惨不忍睹。当年朱元璋围攻苏州，曾国藩围攻南京，都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有时候，也有“我们”自愿当“代价”的。
刘备进攻四川，兵临城下，眼看成都不保，当政者益州牧刘璋打算投降。大臣董和说：“城中尚有兵三万余人；钱帛粮草，可支一年：奈何便降？”刘璋回答道：“吾父子在蜀二十余年，无恩德以加百姓；攻战三年，血肉捐于草野，皆我罪也。我心何安？不如投降以安百姓。”
“投降以安百姓”，刘璋自愿当了“代价”，却落得个“妇人之仁”的评语。而像张巡许远这样以百姓为食的人，却被后世视为英雄豪杰。
读史至此，往往让人愤懑不己，要浮一大白。
以民为代价，已属不堪。如果以国为代价，又将如何？
春秋吴越争霸，吴王夫差把越国打的大败，眼看就要灭国亡种。这时，越王勾践手下的谋士范蠡、文种，没有劝勾践“不惜任何代价”和吴国再战，反而提出举国投降，勾践屈身为吴王奴仆，牵马坠镫。十年后，越国修生养息，一举灭掉吴国，夫差自杀。
看来，有时候，不“不惜任何代价”，还是很有必要的，也是很有益处的。
想起了近代杰出的外交家顾维钧。
作为那个时代的外交家，周旋与诸个列强之间，想方设法为中国争取更多的利益，顾维钧的工作压力和难度可想而知。应该有很多人对他的妥协让步有意见，劝他据理力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才有了顾维钧这段“警示名言”：
“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是子孙万代的事。我们这一代的人，只能当这一代人的家，那里能当子孙万代的家？个人还可以‘玉碎’，一个民族，是‘玉碎’不得的。”
作为个人你可以不计成本，不计较得失，甚至可以“玉碎”，可是国家可以吗？国家的背后是所有人的利益，国家也必须照顾多数人的利益。当政者的利益、气节、面子，和老百姓的性命、实惠、肚子比起来，孰大孰小，孰是孰非？
所以，“我们不惜任何代价”这句话，应该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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