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酥肉和绿豆圆子

村东口 · 发表于 2022-12-9 14:2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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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一个冰天冻地的寒冷天，
天色尚未破晓，
母亲便轻轻推开房门叫醒了我：
“东口！起来了！趁这会儿人少，
我们把泡好的一筐绿豆抬到徐大爷家，
他家有石推磨，好磨成豆渣，
下午回来炸绿豆园子还有炸酥肉。”

我迅速从稻草当作褥垫的被窝里钻了出来，
笨拙地穿上厚重无比的衣服，
套上大头棉鞋，哈一下双手，
满嘴吐出的都是缕缕白雾。

马上快要过年了，对于滨城的乡下人来说，
炸酥肉和炸绿豆圆子
可是诸项储备年货中的一件头等重要大事。
母亲提早把这一筐绿豆清洗干净后，
整整浸泡在大木盆里三天三夜了。
我走到木盆边，
伸手捏出几粒绿豆轻轻捻了捻，
顿时皮开肉绽，说明浸泡的很到位！

我和母亲一道用力提起竹筐，
放在院子里的石条上不时轻轻摇晃，
尽量把水控干地差不多了，
抽出一支扁担穿在竹筐的提手上，
搭上肩膀，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往徐大爷家走去。

母亲一向是个勤劳且睿智的人，
她说的没错，
我们到徐大爷家的时候没有其他人，
顺利占据了第一的位置。
这是一个手推石磨，分为上下二层，
上面是转子，下面是定子，
转子的中间有个孔洞，
用木瓢勺起泡好的豆子倒进去，
平推着转子上的木柄转动，
磨好的豆沙便顺着定子的四周流淌下来：
这是一个很费体力的活计！

石磨吱吱呀呀地不停转动着，
我和母亲不时轮换着
推动石磨和收集豆沙的工作，
尽快腊月的清晨气温十分寒冷，
很快两个人的额角上便渗出了细细的汗丝。

东方的天空泛出鱼肚白的时候，
徐大爷家院子门口
早已围满了提着竹筐翘首等待的乡亲们，
我和母亲把磨好的豆沙装好，
继续搭上扁担一前一后走出院子时，
看着他们在两侧列着队像是在欢送我们，
别提那会儿心里有多么骄傲了！

回到家中的厨房，
母亲把磨好的豆沙泥倒进搪瓷盆里，
洗净了一些葱姜剁碎成末，
又从灶台深处摸出一小袋虾米，
冲我十分得意地一笑：
“这是上集在街上碰到你表舅卖虾米，
送了我一小包，再给钱都不要，
今年我们算是能吃到带荤的绿豆圆子了！”

她把洗净的虾米和葱姜末
以及用瓷碗边沿儿碾碎的粗盐倒在豆泥中，
来回搅拌直到拌透均匀，
我便抱起油壶倒了大半锅菜籽油，
既而一屁股坐在土灶前，
放了几块劈好的木柴塞进灶膛，
薅一把麦秸，擦一根火柴点着，
鼓起腮帮子大口吹着气，
看原本一簇簇的火苗在麦秸上跳动，
既而形成一团旺火，
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木柴下，
升起火来开始加热油锅。

厨房屋顶上由红砖砌成的烟囱，
开始冒出一股股青烟。

母亲准备了一盆拌好的绿豆泥，
和一盆拌好的酥肉泥，
这个春节，有了这二位的及时参与，
餐桌上便有了二道十足的硬菜，
加工成菜肴很方便不说，
关键是下酒下饭两相宜。

很久很久以后我远游在外，
异乡人告诉我：
你们信阳是不是有一道名菜，
叫作“信阳炖菜”？！
我猜测估计便指的是炖酥肉和炖绿豆圆子了！

我端坐在土灶前持续升着火，
油锅的上空开始浮现一层热雾，
母亲抓起一把豆泥轻轻用手一挤，
虎口处便出现一个圆溜溜的小丸子，
用调羹一一舀下放入油锅里，
伴着哗啦啦的声响，油花汩汩地翻滚，
绿豆特有被烫油灼热的香气，
瞬间充溢了整个厨房。

炸绿豆圆子和炸酥肉的过程都相对简单，
只要漂浮在油面上稍微停顿便可用漏勺捞起。
“你烧火控制好火候，不要太大，
不然油温过热，下去的圆子里面还没熟透，
外皮都变成焦黑一片了！”
母亲一边叮嘱，一边继续挤着圆子下锅。

我哦了一声，低头仔细地看着火，
红红的火舌不时从灶膛里窜出，
烤得我整个人口干舌躁。
“妈，我渴了！”

“嘘~~”母亲不满地瞪了我一眼，
她用手指了指油锅里浮浮沉沉的圆子们：
“炸东西的时候千万不能说自己渴了，
不然它们听见了会多喝油的！”

我赶紧默不作声，心想这个世界真的好奇妙！

炸好的酥肉和圆子控干表面残留的油汁，
等冷却得差不多了，
便装进一个上细下粗，约摸一米高的、
用竹蔑编好的特殊容器里，
这个容器上照例也有一支提手，
在堂屋的屋顶木梁上悬挂了一支铁钩，
直接挂在上面即可。

母亲和我两个人整整忙了一下午，
炸好的食品把这个竹篾容器装得满满的，
容器口上也会有一个同样竹篾纺织的活动帽子，
“东口，你把这个期思猫挂到堂屋里去！”
“期思猫？”我感觉有点蒙圈。

“不是期思猫，是气死猫！”
母亲指着这个容器，向我解释道：
“竹篾编的会透气，猫就能闻到味道，
但是一会儿你把它挂到悬梁上，
贪吃的猫要么够不着，就算它跳地高够着了，
隔着竹蔑它怎么也别想偷吃到嘴里，
你说它会不会被气死？”

呵~~~气！死！猫！
果然名不虚传，我学到了！

现如今，在外面吃四川火锅的时候，
也会有油炸小酥肉作为涮品，
而绿豆圆子则是十分少见了。

每到寒冬腊月时节，
骨子里传承的味蕾开始无比想念家乡
炸酥肉和炸绿豆圆子的味道，
你若问我究竟是什么味儿的，
额姆。。。
满满都是母亲的味道！